常**与饶**一案二审民事判决书

审理经过

上诉人饶*因与被上诉人常忠伟民间借贷纠纷一案，不服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法院（2014）东民（商）初字第14594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于2015年9月28日受理后，依法组成由法官罗*担任审判长，法官郭*、孙*参加的合议庭。本院于2015年11月5日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上诉人饶*的委托代理人王*、田*，被上诉人常忠伟及其委托代理人王*到庭参加了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一审原告诉称

饶*在一审中起诉称：2014年1月8日，饶*与常*签订借款合同，约定：常*向饶*借款3000万元，借款期限至2014年2月28日，利息按中*银行同期存款利率计算，常*承诺如在2014年3月1日未清偿债务本息，则按未清偿的债务本息总额自2014年3月1日起至还清之日止，按中*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的四倍计算利息。借款合同签订后，饶*向常*给付了3000万元。借款期限届满后，饶*多次催要未果，故诉至法院，请求如下：1.常*返还借款本金3000万元及借款期间的利息125753.4元；2.常*支付逾期利息，自2014年3月1日起至实际清偿之日止，以30125753.4元为基数，按照中*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的四倍计算；3.诉讼费由常*负担。

一审被告辩称

常*在一审中答辩称：饶*与常*之间不存在借款关系，饶*向常*给付的3000万元不是借款而是工程款。2008年5月6日，案外人王*北*纪公司与大庆市政府签订梦幻城项目合作开发框架协议书，双方合作开发位于大庆市萨尔图区北湖地区的梦幻城项目。为了开发该项目，王*以其妻刘熔作为法定代表人成立了大庆北*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产公司），由北*产公司负责梦幻城项目F区住宅地块，常*为该地块的实际施工负责人。2013年8月，王*与饶*达成意向合作协议，由饶*全盘接收梦幻城项目及王*成立的公司，并代为偿还拖欠的债务，其中包括北*产公司拖欠常*的工程款3000万元。2014年3月2日，饶*与王*签订合作协议，明确约定给付**的3000万元系饶*代替北*产公司偿还常*的工程款，且饶*代为偿还的3000万元以债转股的方式进行解决。综上，饶*与常*之间不存在真实的借款关系，不同意饶*的诉讼请求。

一审法院查明

一审法院审理查明：

2014年1月8日，饶*与常*签订借款合同，约定：常*向饶*借款3000万元，借款期限至2014年2月28日，借款利息按中*银行同期存款利率计算；常*承诺在2014年2月28日前还清借款本息，如在2014年3月1日未清偿债务本息，则按未清偿的债务本息总额从2014年3月1日起至还清之日止，按中*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的四倍计算利息。北*产公司等在上述借款合同的落款保证人处盖章。

2014年1月9日，饶*向常*给付3000万元。

2014年3月1日，饶*签署大庆合作协议，内容为：“饶总以前期投资款转入入股资本，最新加入的股东以投资额入股，大家根据入股资金量决定在公司占股比例，根据占股比例决定分红比例。”饶*在该协议落款处签名并签署“同意！请照此安排！”在一审庭审中，饶*自认上述“饶总以前期投资款”是指饶*向常*出借的3000万元。

2014年3月2日，案外人王*与饶*签订合作协议，内容为：王*在黑龙江省大庆市投资建设的大庆北国之春梦幻城项目，饶*于2013年9月份进驻并派出管理人员及向公司进行借款，前议借款及向人员支付费用如下：一、为还北航房地产公司欠常*拖欠款3000万元。二、为梦幻城借款500万元。三、为赛车场借款90万元。四、为蒋*借款100万元。五、人员费用1310万元。以上借款将转入梦幻城公司股权，同时所有借款全部将从梦幻城股份中体现，以债转股方式解决，股权所占比例以上市公司指定的第三方评估结果为准。在一审庭审中，饶*、常*认可：上述合作协议中的“一、为还北航房地产公司欠常*拖欠款3000万元”即指饶*向常*出借的3000万元作为偿还北航房地产公司欠常*的3000万元。上述合作协议签订后，王*将其持有的合作协议送交常*签字。

2014年3月5日，北航房地产公司向常*出具确认函，并将上述合作协议作为附件。内容如下：“常*先生：2014年1月8日，您以有我方担保人签署的《借款合同》为凭，向饶*先生借款3000万元，用于垫付承建我公司建设项目的民工工资等工程款。经与饶*先生协商确定，我公司将此笔3000万元借款转为饶*先生与我公司之间的资金往来，并由饶*先生本人签署确认转为我公司股权。为此，特向您函告：一、您在接收本确认函后，您与饶*先生所签署的《借款合同》即已履行完毕而终止，无需再向饶*先生偿还3000万元借款及利息。二、此笔3000万元款项，做为我公司支付常*先生承建我公司建设项目的工程款。以上确认决定，特此函告。”

另查，2013年7月1日，北*产公司签署委托书，内容如下：“委托王*与饶*协商大庆北国之春梦幻城项目合作事宜，王*可代表北*产公司与饶*签署股权转让协议、合作协议、工程款结算、人员派驻等相关一切事宜。本委托为全权委托。”

在一审庭审中，饶*称：其受公司委托参与梦幻城项目，且本案借款是以饶*个人名义出借；因常忠伟未能偿还3000万元借款，故王*找到饶*商谈欠款问题能否采取其他方式解决，双方达成初步意向决定将3000万元借款转为投资款，但没有明确目标公司。

一审法院认为

一审法院判决认定：根据法律规定，债务人将合同的义务全部或者部分转移给第三人的，应当经债权人同意。本案中，双方当事人均提交了饶*与王*于2014年3月2日签订的合作协议，该份协议中约定饶*“于2013年9月份进驻并派出管理人员及向公司进行借款，前议借款及向人员支付费用”中包括为还北*产公司欠常*施工款3000万元。根据该协议，饶*与王*约定，由饶*代北*产公司偿还该公司欠常*的施工款3000万元。该院认为，上述协议在性质上属债务转让协议，内容是将北*产公司对常*的债务转让给饶*，其中常*是债权人，北*产公司是债务出让人，饶*是债务受让人。饶*与王*签订合作协议之后，王*将合作协议交由常*签字确认，表明常*作为债权人对北*产公司与饶*之间的债务转让表示同意，故王*与饶*签订的合作协议合法有效，具有债务转让的法律效力。饶*与常*虽然签订了借款合同，但双方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借款合意，也不存在真实的借款关系。饶*向常*支付的3000万元虽然名义上为借款，但实际上是代北*产公司向常*偿还的施工款，故饶*要求常*返还3000万元借款的诉讼请求，不具有事实和法律依据，该院不予支持。综上所述，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八十四条之规定，判决驳回饶*的诉讼请求。

饶*不服一审法院上述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其主要上诉理由如下：

一、一审法院认定双方不存在真实的借款关系错误

首先，本案借款发生的背景。北*产公司开发大庆市的梦幻城项目F区住宅地块。2013年8月，饶*代表中金国*有限公司就北*产公司的股权转让事宜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并因此结识了梦幻城项目承包方大庆建*责任公司的代表常*。在股权未实际交割时，2014年1月初，常*利用年关将至之机，要求北*产公司向其支付工程款。在当地政府的协调下，饶*决定以个人名义向常*出借3000万元，以缓解当时矛盾。为此，饶*与常*于2014年1月8日签订了本案借款合同，同时北*产公司作为该笔借款的保证人。

其次，借款合同的履行情况。双方签订借款合同后，饶*通过转账方式向常*给付了借款3000万元。

最后，借款期限届满后的协商情况。借款到期后，经北*产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王*提议，饶*与王*于2014年3月2日签订合作协议，约定饶*借给常*的3000万元转入项目公司股权，以债转股方式解决。2014年3月5日，北*产公司未经饶*同意向常*送达确认函及合作协议，在该确认函中首先对饶*与常*之间的借贷关系进行确认。

综上，饶*与常*之间存在真实的借款关系，一审法院认定该笔款项实际上是代北航房地产公司向常*偿还的工程款，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

二、一审法院认定合作协议性质为债务转移错误

首先，合作协议应为本案借款的保证*产公司与饶*达成的还款安排。合作协议的签约方王*为北*产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北*产公司为本案借款的保证人，在常*未能如期还款的情况下，王*与饶*签订合作协议，约定将饶*借给常*的3000万元转入公司股权。因此，合作协议应理解为保证*产公司为履行保证义务所作出的还款承诺。

其次，借款合同并未因合作协议而履行完毕。饶*与王*签订的合作协议只在签约双方之间有效，且只能视为保证人向债权人提供了更加具体的履行保证责任的方式。但是合作协议没有明确约定债转股的履行期限等，也没有明确合作协议签订后是否立即豁免主债务人常*的还款义务，饶*更未授权王*告知常*借款合同因合作协议的签订而履行完毕。因此，在保证人北航房地产公司未履行合作协议的情况下，饶*作为债权人有权选择依据借款合同向常*主张债权。

最后，合作协议应为债权转让协议，且债权转让对常*不发生效力。从王*向常*发出的确认函内容来看，表达了饶*将其对常*享有的3000万元债权转让给北航房地产公司且以该债权抵扣应付工程款的意思，并没有征求常*同意的意思表示，因此，合作协议应认定为债权转让协议，而不是债务转移协议。我国法律规定，债权转让应当通知债务人，未经通知该转让不发生效力。本案中，应由债权人饶*通知常*才发生债权转让效力，但是饶*从未将合作协议内容通知常*，也没有委托王*通知常*，因此，合作协议约定的债权转让对常*不发生效力，饶*仍然有权依据借款合同要求常*履行还款义务。

综上，饶*上诉请求撤销一审判决并改判支持其一审诉讼请求。

常忠伟服从一审法院判决。其针对饶*的上诉理由答辩称：

首先，涉案人物关系。王*为梦幻城项目的实际负责人，饶*全权接管梦幻城项目，北航房地产公司为王*实际控制的公司、为梦幻城项目F区住宅地块的开发商，常*为该地块的实际施工负责人。

其次，本案借款实为代偿工程款。饶*与常*于2014年1月8日签订借款合同，但是2014年3月2日王*与饶*签订的合作协议中，明确约定饶*给付**的3000万元借款系饶*代北航房地产公司偿还常*的工程款。因此，常*与饶*之间不存在借贷法律关系，常*不应向饶*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最后，借款合同不是认定借款关系的唯一证据，应结合案件事实及其他证据认定双方是否存在真实的借款意思表示。在饶*进驻梦幻城项目前，常忠伟与饶*没有任何经济往来，双方并不相识，饶*在双方没有任何信用基础上向陌生人出借如此大的数额，不符合常理。而且常忠伟为实际施工负责人，垫资4亿左右尚不存在对外举债情形，常忠伟更无理由向饶*举债。

综上，饶*向常*主张还款无事实和法律依据，请求二审法院驳回饶*的上诉请求，维持一审判决。

本院经审理查明的事实与一审法院查明的事实一致。

上述事实，有借款合同、银行凭证、2014年3月1日大庆合作协议、2014年3月2日合作协议、2014年3月5日确认函、北航房地产公司委托书和当事人陈述意见在案佐证。

本院认为

本院认为：本案争议焦点为饶*能否依据借款合同要求常忠伟履行还款义务。

依据饶*签署的大庆合作协议、其与王*签订的合作协议以及北航房地产公司向常*发出的确认函内容，饶*同意其向常*出借的3000万元作为偿还北航房地产公司拖欠常*的工程款，同时王*或其代表的北航房地产公司向饶*承诺以债转股方式解决本案借款3000万元的偿还问题。因此，在饶*、常*、北航房地产公司的三角债关系中，北航房地产公司应向常*履行支付工程款义务、常*应向饶*履行返还借款义务，变更为由北航房地产公司直接向饶*履行义务。具体分析如下：

首先，从债权人饶*角度来分析。饶*将其对常*享有的3000万元借款之债权转让给北*产公司，北*产公司以受让的债权抵销其拖欠常*的工程款，故由北*产公司向常*发出确认函告知其债权转让以及债务抵销事宜。鉴于三方之间的关系，北*产公司通知常*上述债权转让事宜，可以认定为债权转让已通知债务人常*，饶*上诉主张该债权转让由北*产公司通知常*不发生效力，本院不予采纳。据此，本案3000万元借款的新债权人为北*产公司，常*作为债务人应向北*产公司返还3000万元借款，但因北*产公司尚欠常*3000万元工程款，故双方互负的债务相互抵销。因此，虽然饶*与常*签订了借款合同，但是常*对饶*所负的还款义务因债权转让以及债务相互抵销而终止，饶*无权再依据借款合同要求常*履行还款义务。因本案产生的债转股纠纷，饶*可另行解决。

其次，从债务人常*角度来分析。常*将其应向饶*履行的还款义务转移给北*产公司，由北*产公司向饶*履行义务。饶*签订合作协议即表明其同意上述债务转移，因此，该债务转移已生效，饶*无权再依据借款合同要求常*履行还款义务。

最后，一审法院从常*与北航房地产公司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分析，认定北航房地产公司应向常*履行的支付工程款义务转移给饶*，实质上是将饶*向常*给付的借款3000万元款项性质变为饶*代北航房地产公司向常*支付的工程款。

综上所述，饶*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本院对其上诉请求不予支持；一审法院判决结果正确，本院对一审判决予以维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二审裁判结果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一审案件受理费、二审案件受理费各216694元，均由饶*负担（已交纳）。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裁判日期

二○一五年十一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