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曾英与覃维邱,苏**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

审理经过

上诉人蒋*、曾甲因与被上诉人覃*、原审被告苏*生命权纠纷一案，不服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人民法院（2015）佛南法丹*一初字第33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该案经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现已审理终结。

一审法院查明

原审法院审理查明：覃*和死者曾*的爷爷曾*均在佛山市南海区丹灶镇塱心石龙村租地种菜并居住在菜地工棚。2015年1月15日上午，苏*到菜地捡菜时，将几个芭蕉（当地人俗称大蕉）给了覃*的孙子覃*。覃*夫妇看到覃*在吃芭蕉，询问苏*并确认芭蕉是苏*给的，覃*夫妇并没有提出异议，其后苏*离开。上午11时许，曾*来到覃*的菜地找覃*一起玩耍，两人每人吃了一根芭蕉。下午大约14时，覃*和曾*在菜地边的小路上玩耍，在菜地里装菜的覃*突然听到覃*大叫，覃*夫妇跑到覃*和曾*身边，发现曾*倒地压住覃*的脚，不醒人事，两手发抖，面色发青，口吐白沫，地上掉落一根没有吃完的芭蕉。覃*呼叫在附近菜地干活的曾*。曾*夫妇跑到曾*身边，发现其倒地不醒，在知道是吃了芭蕉后，以为是中毒，遂拨打了110及120报警。后曾*和覃*以及另一名老乡送曾*到塱心卫生站进行救治。卫生站接诊医生及随后赶到的佛山市**民医院医护人员对曾*进行抢救，期间从曾*喉咙挖出一块直径约5公分表面带血的芭蕉，后于15时20分宣布曾*死亡，死亡原因是异物吸入窒息。

蒋*、曾*是曾*的父母，曾*于2009年11月8日在佛山市南海区西樵镇出生，跟随父母和爷爷奶奶居住在塱心石龙村菜棚，并就读于佛山市南海区丹灶塱心幼儿园。蒋*、曾*均在丹灶镇附近的工厂工作，事发当天蒋*、曾*去上班，曾*交由爷爷奶奶照看。

蒋*、曾*于2015年1月26日提起本案诉讼，请求：1.覃一、苏*共同向蒋*、曾*赔偿死亡赔偿金651974元、丧葬费29672.50元、误工费10000元、交通费3000元、住宿费3000元及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0元，合共737646.5元；2.覃一、苏*承担本案诉讼费。

一审法院认为

原审法院认为：（一）苏*的芭蕉没有毒，符合食用的安全要求。苏*只是将芭蕉分给了覃*的孙子覃*并且得到了覃*夫妇的同意，苏*没有将芭蕉交给曾*，事发时苏*亦不在现场。苏*不可能预见芭蕉最终会交到曾*手上，更不可能预见曾*在进食芭蕉时因噎窒息。苏*在事件当中并无过错，其将芭蕉交给覃*的行为与曾*窒息死亡的事实之间亦不存在因果关系。（二）芭蕉是苏*征得覃*夫妇的同意而交给覃*，其后芭蕉是由覃*管有。曾*前来与覃*玩耍时进食芭蕉，没有证据显示芭蕉是覃*、覃*交给曾*或是其自行取食。但无论何种情况，覃*或覃*均并非故意侵害曾*。而且，曾*已经五岁并就读幼儿园，根据普通人的认知，曾*的年龄及就学经历足以让其习得对常见食物独自进食的能力。虽然覃*当时在场，但其对曾*不负有法定的监护职责，而其对曾*独自进食芭蕉的行为未加看管，也是基于普通人对事实的合理判断及善意信赖。另外，在发现曾*倒地不醒后，覃*及时通知曾*的家人并协助送曾*前往就医，覃*已实施了合理的救助行为。因此，覃*没有主观故意或过失做出侵害曾*的行为，覃*在事件中没有过错。（三）无论苏*将芭蕉分给覃*或者覃*、覃*将芭蕉分给曾*，这都是邻里朋友之间善意的分享行为。这种分享食物的行为本身并不会造成死亡的结果。曾*是由于在进食过程中一时咬食过多、吞咽过急的偶发因素致窒息死亡，是无法预见而令人惋惜的意外事件。覃*、苏*的行为与曾*死亡这个严重的损害后果之间只存在事实的联结，但并不存在法律上的因果关系。覃*、苏*没有追求或放任损害结果的发生，均没有法律上的过错或道德上的不当。蒋*、曾*痛失爱女确属不幸，但仅因为事实上的关联，而将不幸归咎于法律上没有过错、道德上亦无不当的覃*、苏*，这不是法律追求的公平正义。综上，蒋*、曾*主张覃*、苏*对曾*的死亡负有责任而要求赔偿，缺乏法律依据，法院不予支持。原审法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四条的规定，作出如下判决：驳回蒋*、曾*的诉讼请求。本案适用简易程序结案，案件受理费减半收取2094.12元（蒋*、曾*已预交），由蒋*、曾*负担。

上诉人诉称

上诉人蒋*、曾*不服上述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称：一、一审判决认定覃*无须承担赔偿责任不合理。覃*在2015年1月15日17时8分的笔录里清楚表明：曾*与覃*一起在覃*的菜地里玩耍，覃*将芭蕉给曾*，是经在场的覃*同意的，且看到两小孩吃芭蕉，也看到曾*晕倒。覃*对该证据无异议，据此可证明，致曾*死亡的芭蕉由覃*直接给曾*，并非覃*后来所说的由曾*擅自取食。覃*作为覃*的临时监护人，有权利和义务监督覃*的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由监护人承担民事责任。”覃*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儿童食用芭蕉的危险性，并且对覃*给芭蕉曾*食用的行为没有加以反对和制止，覃*该行为与曾*死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其作为覃*的临时监护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法院应当根据查明的事实认定责任的承担。二、一审法院认定苏*无须承担赔偿责任是不合理的。苏*虽无直接将芭蕉给曾*，但导致曾*窒息死亡的芭蕉确实是由苏*提供，苏*对此无异议。苏*提供的芭蕉是曾*窒息死亡的直接原因，若苏*没有提供芭蕉，此悲剧便不会发生。因此，苏*对此事件负有连带赔偿责任。三、曾*是因覃*给芭蕉吃致死，三、四岁小孩吃水果冻、芭蕉等块状物是一种危险行为，这是基本常识，一审判决却认为这是邻里分享食物的行为，没有分清这种行为的危险性。本案中的吃芭蕉与燃放爆竹同样是危险行为，只不过吃芭蕉行为表面看来是平和、安全的，但对小孩具有同样的危险性。综上，上诉请求：1.撤销原审判决，改判覃*、苏*连带向蒋*、曾*赔偿737646.5元；2.一、二审诉讼费由覃*、苏*承担。二审诉讼期间，蒋*、曾*自愿撤回对苏*的上诉请求，本院予以准许，故其上诉请求变更为仅要求覃*赔偿737646.5元。

被上诉人辩称

被上诉人覃*答辩称：一、一审判决认定事实证据充分，适用法律正确无误，请求二审法院维持原判。法律的价值在于公平、公正。一审判决说理透彻，讲出了令人信服的理由。所有人都对曾*的死亡很遗憾，但如果把不幸事故归责于没有任何责任的旁人，这不是法律应有的公平、正义精神。试想一下，如果任何不问原因的意外发生都与旁人有关，那么这个社会将不会有人与人之间的友好关系，更加没有分享等美德。二、蒋*、曾*提出的上诉理由，与事实不符、于法无据，请二审法院驳回其上诉请求。1.覃*在公安机关的调查笔录里并没有陈述过芭蕉是覃*经覃*同意给曾*，因为覃*当时一直在田地里忙碌，无从注意两个小朋友的细节行为。2.根据常理，五岁的小朋友足可以进食芭蕉，而曾*意外身亡是否是因进食芭蕉导致也无从知晓，由此发生的意外事故也应是监护人的责任，与他人无关。但蒋*、曾*在事件发生后，不仅仅向法院起诉要求覃*赔偿损失，甚至多次威胁覃*要对覃*不利，覃*为了家人的安全，放弃丹灶种田生计，不得不到处躲避蒋*、曾*。蒋*、曾*应正确面对本起不幸事故，不应迁怒于无辜旁人。

原审被告苏*辩称：第一，芭蕉没有毒，符合食用的安全要求；第二，死者死因并非食物中毒，而是窒息死亡，这有医院证明可证实死者窒息死亡并非苏*导致，与苏*并无因果关系；第三，芭蕉不是由苏*直接给予死者，而是他人给死者的，而且不止死者一个人吃了芭蕉，但其他人安然无事，由此可见曾*的死亡完全是意外。苏*与蒋*、曾甲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利害关系，苏*对曾*的人身损害没有任何过错及因果关系，请求法院判令苏*无需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各方当事人二审期间均未向本院提交新证据。

经审查，原审判决认定事实正确，本院予以确认。

本院认为

本院认为：本案为人身损害侵权赔偿纠纷，应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的相关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六条第一款规定：“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应当承担侵权责任。”本条是过错责任原则的规定。过错责任是指造成损害并不必然承担赔偿责任，必须看行为人是否有过错，有过错有责任，无过错无责任。据此，确定覃*在本案中的行为是否存在过错是本案的争议焦点。一般而言，过错包括故意和过失，故意是指行为人以损害他人为目的而实施加害行为，或者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损害仍实施加害行为；行为人因疏忽或者懈怠未尽合理注意义务的，为过失。根据本案查明的事实，覃*无故意加害曾*的目的和行为，且本案也无证据证明覃*在明知曾*有不能独立进食芭蕉的特殊体质的情况下，仍放任曾*独立进食芭蕉，故覃*不存在故意侵权行为。因此，判断覃*的行为是否因疏忽或者懈怠未尽合理注意义务是其承担责任与否的关键。对此，本院认为，覃*对于曾*进食芭蕉窒息死亡不存在过失，理由如下：首先，事发时，曾*是已满五周岁的学龄前儿童，从一般生活经验来看，其已具备独立进食包括本案芭蕉在内的常见食物的能力，比曾*年幼的覃*的孙子覃*事发当天也独立进食芭蕉，由此可见，覃*对于曾*独立进食芭蕉的注意标准与其处理自己同样事务的标准一致；其次，对于并非曾*临时监护人的覃*，不能苛求其一直照看曾*，并且事发当日早上，曾*已经与覃*一起进食过芭蕉，当时并没有异常，而事发时为当日下午，才发现曾*进食芭蕉窒息，对此后果无法预见，事后其也尽力协助救治曾*，不能据此认为覃*存在疏忽或者懈怠。最后，从民法的基本价值立场出发，民法应是鼓励民事主体积极地展开社会交往，如果将小孩之间分享无明显安全隐患食物的行为定性为过失，无疑限制人之行为自由，与过错责任原则的立法宗旨不符。综上，正如一审法院所认定，曾*是因在进食过程中一时咬食芭蕉过多、吞咽过急等偶发因素而导致窒息死亡，应属于意外事件，覃*不存在故意或过失侵害曾*的行为，对曾*的死亡没有过错，在本案中无需承担侵权损害赔偿责任。蒋*、曾*上诉认为覃*应对曾*的死亡承担赔偿责任，缺乏法律依据，本院不予采纳。原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本院予以维持。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条第一款第（一）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二审裁判结果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案件受理费4188.23元，由上诉人蒋*、曾*负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裁判日期

二〇一五年八月二十七日